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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妃死后那些年(穿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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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来何事不同归(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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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逢姝坐在穆王府的供桌上,身边是她自己的牌位。
    旧的牌位在沈家老宅就已经被北野陵烧掉了。
    可是随着她离开的日子越来越久,他又开始翻出她的遗物,似乎是想她了。
    因此北野陵又命人做了一个新的牌位。
    没有写“穆王北野陵正妻沈氏之位”,而是按照未出嫁的闺女,留的“沈氏凌四女逢姝之位”。
    沈逢姝撅了撅嘴。
    和离之后真就一刀两断了,白眼狼。
    但她不知道的是,北野比任何人都想,让沈逢姝再做自己的正妃。
    可是他伤害她这么多次,她肯定已经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了。
    “姝姝。”
    北野陵的声音传来,沙哑得吓人。“陪陪我,好吗。”
    在我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,把罪赎清之前。
    求求你,再陪陪我。
    沈逢姝循声回头望去,吓了一跳。
    北野陵竟然跪在了她的排位前。
    不跪天地、不信鬼神的穆王殿下,为了留住他幻觉一样的亡妻,已经走投无路。
    他比之前又憔悴不少。
    墨发虽然依旧一丝不苟地竖着,鬓边却依稀露出白发,在长生烛下刺痛的她的双眼。
    沈逢姝心软了。
    她答应了一声:
    “我在呢。”
    北野陵猛地抬起头,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。
    “姝……姝姝?”
    他没有说完,剧烈地咳了起来。
    “你怎么回事呀!”
    沈逢姝没想到他的肺疾已经这么严重,登时急得到他身边。
    手却在覆上他肩膀的一瞬间穿了过去。
    她一怔。
    对,我已经死了。
    北野陵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,没有血色的薄唇勾起笑:
    “姝……姝姝,你在这里,对不对?”
    “我不在。”
    沈逢姝闷闷道,“你为什么不好好吃药?白姣姣没有给你焚雪草吗?”
    北野陵却反问道: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她有多少焚雪草?”
    沈逢姝一窒。
    白姣姣告诉我的。
    我跪在她面前时,她说,白凝霜一共留下了六株焚雪草。
    她只愿意奉上两株。
    后面的王爷再需要,就要我用王妃之位来换。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    她话没说完,突然感觉周身一凉,旋即坠入无边的幽冥之中。
    耳畔是无尽的尖啸,比北风还刺骨的阴气迅速渗入骨髓。
    沈逢姝蹙起眉。
    她并不害怕,只是有些担心北野陵。
    自己突然又消失了,他会发疯吧。
    正想着,身后忽然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:
    “姝姝。”
    沈逢姝闻声回头。
    高挑漂亮的少女迎面走来,一袭温婉的织金水纹压脚月华裙,眉眼与沈逢姝七分相似,却更有一番成熟韵味。
    沈逢姝眼睛一亮:“大姊!”
    沈遇菡。
    确切说,是比她还要早两天离开人世的沈遇菡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沈家四子,沈逢姝与沈遇菡还有哥哥沈策关系最为亲密。
    平时沈逢姝闯祸,永远都是沈遇菡将她护在身后。
    当年她和北野陵的婚事沈府上上下下没人同意,沈阁老一怒之下关了沈逢姝的禁闭。
    沈逢姝也是硬骨头,当机立断就开始绝食。
    是沈遇菡,半夜冒雨,悄悄去给她送吃的。
    平日温柔乖顺的大姐,却在那夜执起沈逢姝的手,坚定道:
    “姝姝,你放胆去做,阿姊在身后护着你。”
    沈逢姝看着姐姐红肿的脸颊。
    昨夜沈遇菡为她求情,被盛怒之下的父亲扇了耳光。
    沈逢姝声音有点哽咽:“好。”
    后来她与北野陵闹别扭,半夜孤身一人跑去定国公府。
    是沈遇菡提着灯,为她打开门,笑道:
    “炉子上热着你爱吃的牛乳燕窝了,快进来。”
    可到最后,沈遇菡却比沈逢姝先走一步。
    她亲手杀了谋逆未遂的夫君,随后被定国公逼着,吞金自戕。
    大姊是多么温柔的人,她连虫豸的性命都不舍得伤害,却用刀捅穿了夫君的心脏。
    临死前,她留下一句话。
    “我首先是沈家的女儿,才是定国公府的媳妇……沈家不出叛臣。”
    沈逢姝听到沈遇菡死讯那天,京城落下了第一场雪。
    那张信纸被汗水和泪水浸透了,泥一般融化在沈逢姝的手心。
    她的手边,是另一封信。
    说逆臣沈策勾结北疆未遂,今日被隐狼军押送回京,已经关押进刑狱。
    京中有传闻,说宁可进刑部的诏狱,也不要落入穆王的隐狼军手里。
    进了诏狱,十道大刑走下来,无非就是一死。
    但隐狼军的手腕,会让人比生不如死还痛苦百倍。
    沈逢姝不懂。
    那个为了逗她开心,会跑遍帝都所有糖普买蜜饯的阿兄,那个临行前写好遗书,说文死谏武死战的沈小将军,怎么会勾结外敌叛国。
    可是她的夫君,北野陵,却不相信。
    夫妻三年,沈逢姝觉得自己像个笑话。
    家破人亡,身败名裂。
    曾经她以为沈府是她的家,如今沈凌病故,沈策下狱,一家四口阴阳两隔。
    曾经她也以为王府是她的家,可如今北野陵远征不还,她明明是正妃,却连婢女都能上来踩一脚。
    曾经海誓山盟的夫君,如今恨她入骨,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复存在。
    无数隐狼军潜在暗处,说是保护,确实在监视。
    因为他们认定她偷了北野陵的兵符。
    沈逢姝想尽一切办法。
    但是所有的路都被北野陵堵死。
    她没有路可以走了。
    也没有家可以回。
    那就去高处吧,去帝都最高的地方,做一颗自由的星星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见到沈遇菡,沈逢姝有点吃惊:
    “阿姊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    沈遇菡的笑了,带着淡淡的悲伤。
    “因为我们死了,姝姝。”
    沈逢姝一怔。
    是啊,她死了。
    “阿姊,我们这是在哪?”
    沈逢姝环视四周,“为什么这么冷?”
    “这是忘川,姝姝。”
    沈遇菡望着自己的妹妹,她还这样年轻,却也坠入到这无尽的幽冥之中。
    “爹爹和阿策已经走过去了。”
    “阿兄?”
    沈逢姝的笑意一僵。
    “阿兄……已经不在了?”
    冰冷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    她的阿兄,最耀眼的少年将军,还那样年轻,正是青林翠木高山巅。
    却永远停在了最好的年纪。
    沈遇菡悲伤地望着她。
    “没有办法……”
    说起弟弟沈策,眼泪缓缓划过沈遇菡脸颊。“皇后把所有罪证都推到他身上……他不想连累沈府,认罪后自戕了。”
    沈逢姝只觉得五雷轰顶,旋即眼泪像断了线一般不住落下: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?王爷不是在查吗?”
    沈遇菡苦笑:“查出真相又如何?六殿下权力再大,能扳倒皇后?”
    想起弟弟最后的光景,沈遇菡阖上眼:
    “临走前,阿策说,北野陵愿意接手查他的案子,这是一直记着当年的情分,他们少时兄弟一场,也不算白来。我们沈家亲手毁了北野陵的一生,这些恩怨早已算不明白,如今赔上四条性命,就算悉数还清了。”
    沈遇菡还记得那夜暴雪,北野陵跪在沈府门口,积雪几乎要将他的肩膀压塌。
    内厅里,沈策也跪着,后背被父亲打得皮开肉绽,却咬着牙一言不发。
    “你要爹救北野陵,救他母妃。”
    沈阁老的声音沙哑,仿佛一夜苍老了五十岁,“那谁来救沈家?”
    血在沈策和北野陵的身下蔓延开来,灼灼刺目,恍惚竟已过了半生。
    沈遇菡笑着把眼泪擦掉。“好啦,姝姝,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    她说着,朝妹妹伸出手。
    “走吧,不要再羁留人世了。”
    沈逢姝稍迟疑一下,就轻轻点头,抓起姐姐的手。
    不料,却抓空了。
    姐妹俩俱是一怔。
    沈逢姝又试着够了够,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直接穿过姐姐的掌心。
    她又试着往沈遇菡身边走了两步,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在身前。
    她过不去,走不到往生的地方。
    “姝姝,你是不是还有执念未解?”
    沈遇菡垂眸望着妹妹的手,“执念不消,是没办□□回的。”
    沈逢姝愣了愣,“我有执念吗?”
    北野陵……是我的执念吗?
    是啊,三年相守,最后不得善终,沈逢姝不知道,自己和北野陵到底走散在哪一步。
    是他的偏执?还是她的软弱?
    她不得解。
    “姝姝,你如今的状态,至多再在人间停留半年。”
    沈遇菡蹙起眉,“这半年,你要想办法消除执念。”
    她看着妹妹,神色认真:“你在人世羁留越久,魂魄越弱,再渡忘川,可能会魂飞魄散的。”
    “好,知道了,大姊放心。”
    沈逢姝心里酸酸的,她向沈遇菡笑了笑,“大姊不要等我啦,你先走吧。”
    沈遇菡多想再为妹妹把头发理顺,可是那堵隔绝生与死的墙,她们谁也无法逾越。
    她望向妹妹,笑着流泪,“姝姝,我们还会再见的。”
    望着沈遇菡的背影消失在光的尽头,沈逢姝终是没有忍住,放声哭了出来。
    太痛了,怎么会这么痛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忘川与人世的时间流逝,似乎有些不同。
    当沈逢姝再次回到北野陵身边时,已经有了几分夏意。
    他比之前又瘦了几分,虽已然初夏,却还穿着厚厚的织金盘螭比甲。
    他坐在紫檀书案后,面前摊开着一张宣纸,正盯着手里的小狼毫出神。
    沈逢姝飘过去凑近了看,却只是一个人的轮廓,依稀能看出是少女,手里挽着一张弓。
    北野陵少时师从沈阁老,画技很是高超。
    那张弓画得大开大合,潇洒凌厉,沈逢姝一眼就认出,这是她的离弦弓。
    所以……他是在画我?
    沈逢姝并没有觉得惊喜,反而心里酸涩涩的。
    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她画像了。
    不要说画像,他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厌烦。
    可是沈逢姝真的好喜欢看他画画,更喜欢他画时,望向自己的认真眼神。
    在他的注视里,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。
    有时候她忍不住,画到一半就开始打瞌睡。
    再醒来时,他已经把她抱到了罗汉榻上,身边是那张已经画好的小像。
    沈逢姝看着宣纸上的自己,正笑得灿烂,不仅有些疑惑:
    “王爷,我明明睡着了呀,你怎么画出来的。”
    北野陵望着她水灵灵的眸子,笑着将她揽进怀中,低头轻吻。
    “天赋。”
    他已经太了解自己的小羊羔,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心里。
    可是现在,北野陵只画了那把弓,却半分都没有勾勒沈逢姝。
    旁边是很多张团在一起的废纸。
    在沈逢姝去世后,他就再也不能画出她的样子了。
    旁边有一行小字。
    重过阊门万事非,同来何事不同归。
    沈逢姝抿起唇。
    是啊,怎么就走散了呢。
    她看着北野陵手里那支小狼毫,是她之前为他准备的生辰礼物。
    知道他不过生辰,所以她并不会特意在生辰那日送他。
    而是在前后几天,悄悄放在他的桌上。
    今年是个例外,因为她已经死了。
    应该是他在她的遗物中找到的。
    狼毫笔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好,又亲手刻上北野陵的族徽,还留了一个字条。
    “再画一次我吧。”
    北野陵看着沈逢姝留下的小纸条,自嘲一笑。
    他这辈子,都没办法画出她了。
    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    陵狗从来没有怀有恶意,或者说要对沈家的任何人不利。一直到沈策死,他都是想救他的。
    他接手沈策的案子,也是怕别人趁机加害沈策。
    他其实心里有爱的,但是不会处理也不会表达。
    北野陵曾经与沈家关系很好,后来沈家直接促成北野陵的悲剧,也是出于无奈。
    命运这种东西,阴差阳错,没人说得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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