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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荷情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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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7 章 “薄荷情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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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南大早课最早是从八点开始,校园这条路上并没有太多的人。
    在这个时候,迟宁的感知总会分外敏锐,麻雀压低树枝,清风吻过发梢,还有他触碰她时指尖的温度。
    没有烟草味,很淡的薄荷香。
    他配合着她的高度微微俯身,那双桃花眸总是带着些浅浅的笑意,专注不已得看着她。
    迟宁真的,从来没见过薄知聿这样的人。
    他明明生了双多情眼,眼底却只能看到一个人。
    似乎再根深蒂固的世俗理念、再离经叛道的事情,都无法撼动他分毫。
    她也会偷偷生出些希望。
    这样的薄知聿,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。
    能吗。
    连木沁都负担不了自己,薄知聿怎么能啊。
    她可是随时随地,都会——毁了自己的。
    “阿宁。”薄知聿把那杯豆浆递到她掌心。
    还是温热的。
    迟宁垂着眸,未开口,只是静静地喝豆浆,清爽的味道在舌尖铺垫开。
    你看。
    他什么都不和你说,却默默把你所有的喜恶都记下来。
    这豆浆,不甜,不是她讨厌的那种甜腻感。
    可不知道为何,迟宁却越喝越觉得苦。
    薄知聿皱眉:“不好喝?”
    “没有。”迟宁闷闷道,“挺好的。”
    薄知聿好笑道:“不喜欢就别喝了,小阿宁怎么总喜欢勉强自己啊。”
    说着,他想伸手去拿那瓶豆浆。迟宁动作快一步,紧紧地抱在怀里,没让他拿。
    “你一晚上……这是我的。”
    她想说这是他一晚上没睡给她买的,她不能喝不完,这是不礼貌。
    可她又觉得,哪怕不是这个理由,她还是不想把这个豆浆给他。薄知聿只是笑,温声道:“怎么又忘了?不喜欢就说不喜欢,没有人要求你必须要让每个人都满意。阿宁如果觉得和别人这么做很难,可以先和哥哥试试。我们先从学会拒绝开始。”
    迟宁知道他的意思,但还是撇了撇唇,不乐意道:“你都买给我了,怎么还不让我喝。”
    她小声补充:“薄知聿,你不讲道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这回薄知聿没忍住笑,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,“阿宁喜欢就好。”
    迟宁抱着那杯豆浆喝,她是婴儿肥,垂眸吃东西的时候脸颊也会鼓鼓的,像是小兔子进食,可可爱爱的。
    她不忘抽出空说话:“我可以自己买早餐的,你怎么不直接回去睡觉。”
    最近她都得六点多起来,她有跟他报备,他是知道的。他根本没有必要特地在这里给她买早餐。
    薄知聿只是说:“想到你不开心,哥哥睡不着。”
    迟宁哑然:“所以你就——”在这等了一整夜。
    “没关系。”男人弯着眼眸,语气分外真挚,“哥哥只要见到阿宁就好了。”
    他不是习惯等待的人,或者是他最厌恶的事情就是等待。
    小时候他母亲总会望眼欲穿就的看着小镇外停驶的豪车,一边看,一遍耳提面命地告诉他:“阿聿,只要我们有耐心地等,你爸爸就回来接我们了。等他来接我们,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。”
    又或者是初到薄家,他受了一身的伤。
    他母亲又说:“等到你爸爸退位给你,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。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,再等等——”
    等到最后,他只等到薄明入狱,他母亲当街对他破口大骂、拳打脚踢,再次轰动上社会新闻的好消息。只要提及到等待这两个字,他厌烦的情绪暴躁地在体内横冲直撞。
    可他坐在这长椅一晚上,边上滴滴滴催促他去应酬的手机铃声很烦,鸟叫啼鸣也很烦,来往要微信号的学生也很烦。
    可等的是迟宁。
    他就觉得等待,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。
    别打电话,别吵醒她。
    让小阿宁睡个好觉。
    竞赛参赛的有位队员在路上撞车,被拉到派出所处理后续,早上的训练暂停。迟宁早上也没课,想着薄知聿来了,干脆陪他到大学校园走走。
    这一走闹出来的事情也挺多的,遇到系主任,系主任还以为她惹出什么大事,被这么个大人物带到校园来领罚。
    后续就是薄知聿临时被叫走,迟宁在楼下等校领导开会。
    她百无聊赖,点开奶奶的聊天窗,上次发消息还是她说她有工作的时候,奶奶回:【我们小阿宁真棒。】
    她盯着对话框许久,还是输入道:
    【奶奶,我好像有一个喜欢的人。】
    【可我……】
    【我不敢喜欢他。】
    奶奶回的每条消息都很慢,似乎网络是七十年代车马半生的书信,连接的地方遥不可及。
    迟宁知道奶奶的习惯,发完便关掉对话框,公司聊天群的消息正在飞速刷屏。
    【[图片]薄总的高清美貌来了!!他妈的绝了,看艺人都没薄总好看!】
    【这都还不是精修图!家人们我还真见过艺人,当红流量笑声跟薄总站一起,那气场、那颜值真是没法跟薄总比。】
    【说句大不敬的薄总那糟心事出来的时候,不就有很多人说哪些受害者女孩是看着薄总好看才作伪证的……人长得好看,锅都能从天上来!】【……】
    迟宁点开那张图片,很明显是上次薄知聿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偷拍。
    男人向来漫不经心的,橘色的日芒然在他的发梢,五官的轮廓立体又分明,他不知在看什么地方,视线牢牢地定格在那儿。
    从照相的角度,男人显得高冷且倨傲,可他在视线定住的地方,眸底又是带着笑的。
    这模样,太让人幻想了。
    谁不想成为他眼里的女孩儿。
    迟宁指尖停驻,条件反射地按下照片保存键,认识到现在,她没有一张他的照片。
    可看见屏幕上一闪而过的“照片已保存”,她又兀自后悔。
    迟宁啊迟宁。
    你偷偷保存人家照片是几个意思啊。
    想着想着,迟宁又忍不住在看这张照片,群里都在猜他到底在看谁。
    只有她知道他在看什么。
    可他,连在她不知道的地方,都是在注视着她的。
    迟宁唇角不自觉地弯起,不管看多少次她都觉得薄知聿好看,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。
    微信消息跳出来,虎狼之词相当勇猛。
    【靠!只有我看着这照片,就很想调丨教他吗!啊啊啊就是那种疯狂又深情,一辈子只会全心全意只爱你的狼性男人!】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迟宁唇边不自觉发热:“调……调丨教,调丨教他?”
    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低笑。
    男人身上的清冽好闻的薄荷香突然闯进,迟宁猛地抬头,对上他的眼。
    啊啊啊啊她刚才开口说的是什么玩意儿!
    丢!大!人!
    “我是说……我不是在看你照片,我说我是不小心点进来的……你信吗。”薄知聿略带玩味,“我信,你信吗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别说,她也不信。
    迟宁还在想改怎么胡扯把这个误会圆过去,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救了,在看他的照片还不小心把虎狼之词念出来了。
    她这要怎么圆!!
    话还未说完,男人已靠过来的,含着悠长的笑意,低沉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边,泛起一阵酥麻。
    “喜欢哥哥的照片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迟宁尴尬得连脖颈都泛着一层粉色。
    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。
    薄知聿轻笑着,似乎也不介意她说了什么,桃花眼里的笑意满是暧昧,语调拖长,缓缓问:
    “那小阿宁——”
    “想怎么调丨教哥哥啊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迟宁和薄知聿在楼下交谈的模样,楼上这间会议室能一览无遗。
    白涂和一夜没睡也没什么差别了,薄知聿这人是真他妈疯,前脚好好的,后脚接了个一分钟不到的电话,人就他妈不见了。
    后面应酬的烂摊子全都是他在收拾,宿醉到现在都没褪下去。
    薄知聿要是想做什么,就没有人能拦住。
    哦,有人——只有迟宁能拦。
    但他又不是迟宁,应付完薄知聿还得四处找人,生怕这个疯子又出什么事情,大半夜还不忘把柏云圣叫上。
    来来去去,有朋友说在南大的看到薄知聿的车,他这才过来的。
    白涂在办公室里抽烟,“看到没?我都跟你说过了,只要是阿聿认定的,他那狗脾气,哪怕豁出命都只认她一个人。”
    柏云圣其实戒烟挺久的了,静静地看了回,才开口问:“你觉得薄知聿是什么样的人?”白涂想的时间很长,烟灰落到手背上灼烧皮肤,他才回过神来:“不正常的正常人?”
    说完白涂自己都想笑。
    “你不觉得吗,他是那种眼里容不得一丝杂质,全心全意地付出,便必须要收到同等回报的人。可真要说来,我是真羡慕他啊。最起码他世界运行的法则,比起我们,可简单得太多了。”
    “同等回报?”柏云圣淡淡道:“我之前也这么觉得。”
    想法改变的契机,始于十分钟前。
    白涂急得有火没出发,在室内叽里呱啦一通。男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,只是在看窗边的风景,或者准确的说,只有迟宁是他的风景。
    柏云圣把白涂劝出去,自己和薄知聿单独相处,他头疼万分:“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。”
    男人懒洋洋地,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。
    柏云圣习惯他这抗拒的状态,自说自话:“迟宁这小姑娘,没你看起来那么简单。你离她太近,只会毁了你自己。薄知聿,看清现实,你们根本不合适!”
    “迟宁——敏感、极端、绝望,这些情绪永远都环绕在她身上。扒开表面那层虚伪的皮,她的灵魂已经枯萎成风吹就会倒地的骷髅残骸。”
    柏云圣回头,质问道:
    “你觉得迟宁哪儿好?年纪小?漂亮?还是她和你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,让你觉得分外有新鲜感?你有没有想过,她和别人不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——她离你近,只是因为她不怕死——因为她,无时无刻都想在想着,去死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你以为她在对你笑吗?那小姑娘她会对所有人都这么笑,她对没人要的狗都是这副模样,她是在像向所有人求救,她用那只剩恶臭的骨骼在像人群嘶喊‘救救我’,可她在下一秒又会疯狂地高声,‘求求你们,让我去死吧’。”室内回荡着柏云圣冰冷到没有感情的声音,乌云蔽日,眼前似乎能浮现小女孩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被窝里,无助、窒息的画面。
    薄知聿没说话,他在听。
    “我跟你说的,只是她万分之一的自我挣扎日常。”柏云圣:“你认识的那个迟宁,她连她自己都不喜欢,她自己都无法爱上自己,她要怎么去爱你?”
    字如警钟,句句砸进脑海。
    “薄知聿,你受得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吗?”
    十分钟前的柏云圣,也笃定薄知聿这种根本不知道感情是什么,通通将情感划分为分量,精与计算的人,他根本承受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迟宁。
    迟宁就是个木头!
    可一直沉默在窗边的男人是这么说的。
    “我知道——阿宁有抑郁症。”
    柏云圣把迟宁真实的模样血淋淋地扒开给他看,里面散发出腐朽的恶臭,他以为薄知聿会退却,却没想到他,知道。
    薄知聿还在看着窗边的小姑娘,现在的她沐浴在炽热的阳光下,长发披散在颈后,发梢随风翩跹,像是长着翅膀的小精灵。
    这是柏云圣的提问。
    你受得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吗?
    薄知聿笑了笑,他从未体验过爱是什么,可这对他而言——
    “我有什么重要的?”
    “我只希望,她能爱她自己。”
    这是薄知聿的回答。
    临近傍晚,太阳仍盛。
    迟宁走在海边,有些沙子偷偷跑进些鞋里,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沙子玩。
    薄知聿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学校领导,吃了饭闲聊完也不放人,说的多半都是些彩虹屁,她是硬被喊过来的,不然都不爱和他们凑热闹。南大的海也是固定一大景点,学校有给学生搭建小舞台,只要有志愿者都能上去表演,路过海边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钢琴演奏或者舞蹈等才艺表演。
    今天上台的是个小乐队,在唱歌。
    距离远,周围又都是说话的人声,迟宁只能感觉到他们唱的这首歌,她对这个旋律还挺耳熟。
    好像在哪儿听过。
    她漫无目的地想歌曲,又在想公司代码的逻辑链该怎么编写。走着走着,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一下。
    她抬眸望去,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的,轻声问:“阿宁觉得无聊?”
    迟宁点头,又摇头:“也还好,你先忙吧。”
    薄知聿突然弯起桃花眼,里面像是起了兴致,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    “那阿宁要不要,跟哥哥逃跑?”
    “唔?”
    薄疯子的举动永远出乎人意料。
    在迟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男人的掌心牢牢地牵住她的手,她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朝前跑。
    烈日阳光下,他们以碧波的哗啦声为伴奏,在沙滩上留下两串杂乱交错的脚印。目的似乎是朝着无人之处,又像是朝着热烈灼烧着皮肤的太阳。
    燥热的风吹进他们的衣角,赤红的光影在他们望向彼此的神情时明暗交错。
    在这刻,迟宁忽然感觉自己摆脱的不是后面错愕地大呼小叫的校领导们,她摆脱的是那个蜷缩在黑暗里的自己。
    逃离她。
    哪怕只有一秒。
    这一秒,是薄荷味的风,是骄阳下的情诗,是跑向光的我们。
    夜色正浓。
    在沙滩后的狭小石壁里,呼唤他们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。迟宁气息还不稳,她突然很想笑,小声道:
    “薄公主,你真的好幼稚。”
    薄知聿唇角扬着,还挺傲娇地说:“谢谢阿宁夸奖。”
    有时候迟宁是真分不清,到底是薄知聿是十八岁,还是她是十八岁。
    大概这就是薄公主的魅力吧。
    系主任大概就在他们上方一点的石壁里,说话的声音很清晰。
    “没看到人吗?奇怪,薄先生拉着阿宁去哪儿啊?”
    迟宁有些紧张,下意识抬眼看薄知聿。
    他们藏身的石壁太过狭小,两人的身形几乎是面对面地贴在一起,周遭全是彼此的热度和气息。
    近到,迟宁都感觉他能听清楚他的心跳。
    薄知聿笑:“阿宁觉不觉得,我们像在私奔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校领导就在附近,他还有心思开玩笑。
    迟宁觉得脸红,略微有些不适地想动,一不小心忘了现在不是在宽敞的地方,一挣扎反倒离他更近。
    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,薄荷的冷冽,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,强烈侵略性的同时,又满是温柔。
    系主任:“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?”
    有人答:“明明,我刚才看就是在这附近啊!”
    迟宁撞进男人的视线,浅灰色的眼瞳洒满细碎的光影,正直勾勾的看着她。
    又欲,又撩人。
    他这样妖孽的眼神,谁能顶得住!
    迟宁的心脏不安分地开始跳动,像是要跃出胸腔。
    只要他们碰上彼此的视线,像磁铁吸引,满是暧昧的磁场。
    周围都是嘈杂的声响,拂过的海风将演唱的男声晕染得格外温柔。
    迟宁听出来是什么歌,沈以诚唱的《告白》,她有意缓解氛围,轻轻跟着歌词哼唱。“安静地被星光包裹/蝉鸣消去的时候”
    “偷偷吻了我的耳朵”
    “嗯?”薄知聿眸底晕着笑,“阿宁,最后那句是什么?”
    迟宁以为他刚才没听清,放慢语速说歌词:“偷偷吻了我耳朵。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男人强烈的薄荷气息侵入,缠绵的吻落在她的耳边,他慵懒地拖着尾音,语气暧昧又温柔:
    “那我可以——”
    “吻阿宁的耳朵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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