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渴还吃着奶包子,忽然听见他叫自己，于是她抬高了点音量，朝那边回：“....嗯,有干净衣服的,在衣篓里。”
裴行端明明就听见了，但他依然扯着嗓子在那乱叫：“啊，你说什么？大点儿声,我听不见。”
桑渴：“......”
屋子里原本安安静静,就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聒噪。
桑渴吃包子的动作不得不停下,她尝试再提高音量，将衣服在哪又重复了一遍,但仍是无果。
男人就是一个劲儿的鬼叫折腾。
桑渴无奈到叹气，放下手里的奶黄包，有些不情愿地朝浴室方向走。
结果刚走过去，没成想裴行端居然光着上半身,正站在挂着浴帘的门口,还没羞没臊地冲她笑,头都要戳着天花板了。
脸是一瞬间漾红的。
裴行端打小就高，还在部队里待过,行走的荷尔蒙自不必说。
宽肩窄腰，实打实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,肌肉。
他半只手扒着玻璃门，并且刚刚沐浴完，别提有多带感。
桑渴轰然停步，她不再继续往前走了,五指蜷缩,别过小红脸说：“在,就在你脚边。”
“什么？你再大点儿声。”
桑渴：“……”
裴行端龇牙咧嘴，分明就是故意的，他见桑渴羞成那样，都差点要笑出声。
这笑容带着点痞，仔细看还能听出来些蛊色。
老畜牲啊就。
语毕，见桑渴没反应，门哗啦一声被裴行端打开，他居然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。
当然，腰部围着桑渴的小浴巾。
？
桑渴没成想他会直挺挺地走出来，语无伦次忙不迭说：“衣服，衣服就在你的脚边。”
管他是不是瞎，看不看得见，桑渴说完扭头就跑。
裴行端见她落跑的背影，笑着锤了捶胸，视线落到脚边，弯下腰将篓子里的衣服抓在手里。
上下掂量了会，又凑近鼻子闻了闻，很干净，是小雏菊的洗衣液香，还有一股烂漫的阳光气息。
不过，这都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了，开太阳还是好久之前。
嗯，亏得她勤快。
裴行端走到客厅时，腰上仍旧裹着小浴巾，没有穿衣服，只套了大裤衩。
桑渴吃掉了两个奶黄包，这会撑得不行，剩下的几个不知道被她藏到哪里去了，反正裴行端没找着，估计是放冰箱里了，留做明天的早点吃。
嗯，小没良心。
屋里有些暗，因为窗帘都被拉上了，室内的灯也一般般亮，暖色的。
桑渴正跪坐在地毯上，修饰刚刚做好的小礼品。
她察觉到脚步声，知道是他，于是不动声色地往茶几边缘挪了一点。
剪刀裁剪了一半，奈何抵不过旁边的火热视线，桑渴抬起头。
结果——
“你穿衣服呀。”桑渴愣了一秒钟，怪道。
裴行端笑颠颠地，往她身畔一坐。
听见桑渴那声嗔怪后还挺受用，紧接他着指了指自己的腹肌、手臂还有脖颈，有些委屈地不能自己：“这，这，还有这，这全是水，怎么穿？”
他头发上，身上，确实还在滴着水。
桑渴哑然，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情愿，因为地毯不能受潮，不然容易滋生细菌。
“那你走。”桑渴放下剪刀，对他说。
见她模样认真。
“？”
“不走。”裴行端笑笑，赖皮得不行，两条长腿就这样大摇大摆横在她眼前。
桑渴趁着刚才一小会的功夫，把头发绑起来了，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子，还有两缕发丝不服帖的垂挂在眼梢旁。
裴行端看着看着，又是一阵口干舌燥，他低声咳嗽了两声，移开视线，咽了咽口水。
桑渴见他这样，生怕毯子不能再湿似的还将腿横着，一时间有些来气。但是他已经污染了地毯，桑渴想了想索性不搭理他，兀自继续做奖品。
裴行端见她脑袋垂了下去，有望见茶几上堆了不少的彩纸胶水，一下子又来了兴致。
他身上有水，还一直乱动发出噪音。
桑渴见他这样，有点崩溃，忍了一会她忍不了了，起身去拿吹风机。
裴行端看着她小跑的背影，笑着抹抹眼睑，将擦干净水的手伸向那叠彩纸。
大致看了看，嗯，东西做的都很精致，一看就是花了心思。
还规规矩矩分好了门类，三好生奖状，劳动奖，回答问题奖....每一个奖都对应着一个奖品。
她现在是小学老师，老裴按了按眉穴。
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想的，会选择做这个职业。
裴行端一直以为她毕业后会开家书店亦或是花店，结果她选择的未来跟所有人想的都背道而驰。
不过，也挺好的。
裴行端舔了舔唇。
小姑娘就是小姑娘，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改不了她小姑娘家的心性。
裴行端很庆幸这么多年了，她依然活得很忘我。
说白了，就是纯粹。
犹记得那天，他得空，闲来无事跑去实小，想见见她，结果远远望见她坐在教室里，那会儿她好像在生气训人，因为有小男孩欺负同班的小女孩。
被欺负的小女孩缩在她怀里抽噎，而做错事的男孩子则被她罚写检讨。
她面无表情，一边断案一边批改作业。
犯了错的男孩子一边写检讨一边还不忘恶狠狠盯着小女孩，女孩子哭得眼眶通红，桑渴抚摸她的头。
裴行端正回忆着，桑渴拿着吹风机回来了。
“给。”
她要把吹风机递给他，裴行端看着她抓着机器的五根手指头，愣是没接。
“不吹就走。”桑渴板着语气说。
裴行端笑笑，似是妥协地慢慢抬起手，结果最后抓住的，却是桑渴的腕骨。
桑渴一愣。
裴行端的语气透着哄意，他说：“吹，我吹。但是得要你给我吹，我没气力，昨儿一宿没睡，肩膀酸得直不起来了都。”
桑渴不想，要挣脱，微微急睁着眼：“不费力的，你去那儿坐着吹，很快就吹干净了。”
结果。
“我不。”
“我就要小桑老师给我吹。”
桑渴：“……”
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，可能是由于太累，绅士气有些绷不住转而向表里靠拢。
越说越没个正经。
桑渴知道他很累，僵持了好久，最后想想算了。
毕竟还吃了他买的包子呢。
知恩图报。
见她同意，裴行端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的手腕。
小浴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摘了，穿着大裤衩的他盘腿坐在桑渴身前，一脸的期待享受，桑渴她要帮自己吹头发了。
由于桑渴远不如他高，于是只能膝盖跪着，努力直起上半身来帮他吹头发。
外面雨幕入注，泼天的下。
而屋里就一盏暖洋洋的小灯，两个人前胸贴后背，紧紧靠着。
电吹风声音很大。
他们这样子相互依偎依赖的场面，恍惚就像是，小时候。
其实桑渴这个小姑娘，一如既往的矫情、抑郁。
但是裴行端不在乎。
因为他知道，这姑娘喜欢自己。
喜欢到不行。
开的是中挡风，桑渴将五指插进他的发间，来回拨弄。
桑渴做事一向都很认真
老裴顶享受地哼唧了几声。
吹了好一会儿，吹差不多了，桑渴按住他的脸，由上往下倒着看他。
“裴行端。”她忽然叫起他的名。
“怎么？”
“你长得没有小时候好看了。”桑渴盯着他的脸，很一本正经地说。
裴行端：“...？”
“你现在，好粗糙。”
粗糙，嗯粗糙。
粗糙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裴行端突然人傻了。
怎么？？？怎么突然就粗糙了啊，操。
“？死丫头，好好说话。”老裴虽然嘴上不落下风但是心是火燎的。
“嗯，你变丑了。”桑渴言简意赅。
“......”
“桑渴，我给你脸了是吗？”裴行端在笑，但他忽然一个扭腰，顺势将她纳入怀里，直直压在身下。
一上一下，局势骤然换了。
桑渴的后脑勺软趴趴地砸在他的手心处。
地毯很柔很软，就像是在那年那月在老家时，在裴行端的卧室，一样的触感。
他双臂很有力，五官硬挺。
这么多年，眉宇间依然充斥着年少时期轻狂的影子。
他在笑。
“嗯。”桑渴被他压住，一瞬不瞬看着他，眼珠子极黑，唇极软。
裴行端那张脸近在咫尺。她手上还拿着电吹风，风力很大。
两个人剑拔弩张了好一会儿。
最后是裴行端态度率先缓和下来了，他把桑渴扶坐起来，仔细帮她理了理她的头发，手指在她的右耳耳廓处稍稍停顿，他说：“上回那家医院不行，明儿跟我再去一家，咱把耳朵治了。”
说完，他就松开了桑渴。
眉眼周正，气质很沉冽，刚刚的邪性一下子消了。
电吹风的声音太大了，桑渴一瞬间好似没听清。
见桑渴还有些没缓过神，裴行端勾唇，干脆帮她解开碍事的发带，桑渴的头发一下子披散开来。即便如此，桑渴的表情依然认真，一如既往的认真。
他刚才在说什么？
裴行端看着那张被黑头发包裹的小脸蛋儿，神情是那样专注，他看了看着忽然就笑了。
“桑渴，我知道，我配不上你，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“在你同意跟我好之前，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。”裴行端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，像是在念咒语。
嗯，自制力。
“但是桑渴，我现在特别想亲你。”他一条腿弯曲着，另一条腿撑着手臂，整个人又忽然逼近她。
“什么？”吹风机声音太大了，桑渴依然没听清，还浑然不觉危险，疑惑不解地看向他。
裴行端脸慢慢挨近她，嘴巴最后还是转移了阵地，那个吻，最终落在了她的额头上。
桑渴被亲的一瞬间忘记了闭眼。
蜻蜓点水般的，一个吻，触感很凉。但是两个人的体温却在攀升。
电吹风的线由于被拉扯的缘故，脱落了下来，嗡嗡聒噪的声音止息。
周围霎时间变得安静，桑渴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。
他说：
“桑渴，我特别特别想补偿你。”
“我会对你很好很好，一辈子对你好，所以，求你。”
“给我个机会。”
桑渴仔仔细细看着他的下巴，那儿确实很粗糙。
她默默看了会儿，给机会么？
桑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。
裴行端蹬时哑了。
“嗯，你没有以前好看了，我不喜欢你了。”桑渴盯着他的下巴，认真地陈述道。
裴行端：“......”
？？？？？？
“但是或许，我可以尝试，尝试慢慢接受。”桑渴将身子挪回去，慢悠悠跟了一句。
接受什么？
哦，哦！！接受你，接受一个丑东西！！！
好半天，裴行端才慢慢回过味。
“桑渴。”他又叫她的名字，一字一顿，笑容偏野。
桑渴已经重新拿起了剪刀准备继续她的作业，她偏了偏头，问：“唔，做什么？”
裴行端双臂搭在膝盖，像只白猩猩，他舌头在齿间点了点。
他笑着回：
“？”
“你别得寸进尺。”
桑渴在忙着做奖品，裴行端不想打扰她，于是安安分分躺到了沙发上，看她做。
结果不知不觉躺睡着了。
毕竟他一天一宿没睡了，累挺。
屋里很安静，只有小小的剪刀开合的声响，没一会儿，就连剪刀声都没了。
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。
睁开眼，入目的是桑渴趴睡在他身前的画面。
她人小小的，睡姿很乖，脸埋在双臂内，安安稳稳靠在他的腿边。
一如幼年——
很久远了，久远到像是天光大亮，十年前的场景仿佛在一瞬间重叠。
那时候他家有空调，热夏啊。
他屋里的空调二十四小时都开着，桑渴这小丫头怕热，那会儿她还爱扯谎，成天粘着他不撒手。
裴行端很烦她，烦到什么地步呢？
他会用抹了辣椒油的蒸馍骗她吃，因为桑渴嗜甜怕辣，辣红了眼睛她也就不敢再来了。
可是再往后，她还是忍不住，经常抱着布玩偶进他卧室，然后偷偷躲在他的床下。
因为开了空调，且那里最凉快，有一次不小心被裴行端发现了，裴行端急的推了她一把，桑渴那时候还很小，一推就被推开，头撞到了木椅边缘。
出了血。
可是她竟然没有哭，就这么抱着玩偶，一动不动站在门边，用一双无措可怜的眼睛看着他。
她说端端外面热，我想跟你呆在一起。
裴行端对她说滚蛋。
可她还是站着，就傻站着。
一直站到兰婆回来，因为这样的话，她就能继续腆着脸留下来，因为兰婆会留她吃晚饭。
其实很多时候，裴行端压根不知道桑渴究竟是喜欢自己，还是单纯的喜欢他拥有的那些东西。
她喜欢来找他是因为家里有空调，是因为阿婆做的饭好吃，是因为他家又大又亮堂。
并且桑渴这个小姑娘她爱扯谎，她顽皮她胡闹，她喜欢跟任何人交朋友，喜欢对任何人笑，独独——
他不知道，她是否喜欢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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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有年少篇，老裴视角喔。
谢谢喜欢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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