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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唐华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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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8章 亲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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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长安县狱挖地数丈深,以大石为盖,被称为‘虎牢’。
    薛白的老师虽曾是长安县尉,但他还是第一次来长安县狱。只见那大石缓缓被推开,露出一条向下走的阶梯,气势十分慑人。
    连刘景见了都摇头不已,道:“昨日长安万人追捧你的邸报,今日便到这样的地牢里探人,何必呢?又不是亲兄弟,这种麻烦不沾为好。”
    “无妨,牢狱之灾我经历得多了。
    “好吧,请。”
    薛白走进昏暗的牢狱,沿着台阶一路向下,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,脚底下全是脏兮兮的泥水。
    头上只有寥寥两个气窗,火把只能照到前方几步远,到了最后一间牢房,只见薛崭手脚都戴着镣铐,正蜷缩在地上。
    “我坐过牢,京兆府、大理寺,倒还从未被这般铐起来过。”
    刘景道:“薛郎见谅了,薛崭年岁虽,却是凶悍异常,衙役捉拿他时,被他砍伤了两人,咬伤了一人。
    听到牢外的动静,薛崭也惊醒过来。
    “阿兄”
    一住
    铁链咣啷啷的声响中,他爬到牢门前来。
    这少年还只有十三岁,去年个子还的,这一年多以来吃得多了,快,已快有杜五郎高了。
    “杀!”
    薛白蹲下身,拿火把一照,只见薛崭满身都是伤痕。
    他也不问,向刘景道:“让我与他单独谈谈可否?”
    “薛郎请便。”
    “好了,你实话与我。”薛白这才问道:“薛灵是你杀的吗?”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“我……我杀了他……”薛崭犹在哭,却是强咽着泪,道:“但他死性不已该,。。。。该杀。”
    薛崭呆愣了一下,低下头,好一会儿之后,抽泣着哭了出来,轻轻点零头。
    “具体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“昨日,他来见了阿娘,他要改过自新,希望能待阿姐出嫁了,让阿娘带着我们回长寿坊,阿娘心软,我就与她吵了一架……我出来时,远远见到薛灵从阿姐的闺房出来,怀里鼓鼓囊囊的,我一看就知道他又偷东西,就追了出去。他没有回长寿坊,出了朱雀门,那时候暮鼓都已经快响完了,我,我还是跟了出去…….”
    显然,薛崭在离开朱雀门时已经慌了,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夜里到了城郊,慌是难免的。
    薛白问道:“丰味楼派了一个伙计盯着薛灵,看到他了吗?
    “没看到。”薛崭摇头,“一直就没看到,不过他来的时候,身上像是摔了娘,有人追他,被他甩掉了。”
    “谁追他?
    “不知,债主吧。”
    “继续。”
    “我跟着他走了一柱香,进了个村院,有一群无赖在里面喝酒赌钱,与他相识。听他们话,他打算卖了长寿坊的宅院去河东,但这次没在阿娘那找到宅契。得下次再诓阿娘出来,但他不好出面,要请人帮他先找好买主……..”
    “只了这些?有问薛灵之前去了哪里吗?”
    “我听到的只有这些。我正趴在那听,被发现了,后面有无赖们围上来,我没打过他们,被捆起来了。”
    到后来,薛崭的呼吸也渐渐重了。
    “然后,我就被捉了,薛灵认出我,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里,让我跟他走,带我过大富大贵的日子。等到夜里他睡熟了,我想拿回阿娘的钱财逃走,却惊动了他。他拿了匕首要制住我,我与他打斗,抢过匕首捅了他一下,当时打着雷,我看到他浑身都是血……我拿了他的包裹跑,但才走到后门,被那群无赖挡住,捆在了柴房,亮之后,官府的人就来了。”
    薛白问道:“你与官府也是这般的?看到他浑身是血,你第一反应是拿着包裹跑?
    “不是,官府没问这些。”
    “薛灵当时死了吗?”
    “应该死了。”
    “你确定?”
    薛崭点零头,又摇了摇头。
    薛白又问了些细节,起身准备离开。
    “阿兄。”薛崭唤了一声,低下头道:“我当时想过要救他的.…
    他欲言又止,薛白等了良久,才听他继续下去。
    我想过救他,但想到他若能死了对大家都好……大不了我下十八层地狱.…
    薛白回过头看去,隐隐的火光下,看到薛崭话到最后,眼神很狠。
    这种狼不是对薛灵的,而是这个少年对自身非常狼,他分明知道弑父是多大的罪孽,甚至他认知中的罪孽比实际还要大得多,下十八层地狱割鼻挖心油锅煎炸,永世不得翻身。
    昨夜大雨,惊雷轰然砸落,如同罚,闪电照亮薛灵的满身血迹。薛崭转身而去的一刻,已做好了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。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    薛白没有多什么,出了县狱。
    长安县令贾季邻已经在牢狱外等候了,抚须道:“薛郎来了,清臣这一卸任,没想到你我这般相见。”
    “见过明府。”薛白执礼道:“敢问此案可是由新来的县尉负责?”
    “不错,辟郎何意?
    “此案犹有疑点,可否容我与县尉详禀?”
    新任长安县尉名为王之咸,乃是大唐诗人王之涣的弟弟。
    王之咸时年五十四岁,长须飘飘,风度文雅,但精力显然不如颜真卿,应对县尉任上的各种琐事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之福
    见到薛白,王县尉首先问的不是案情,而是邸报与秘书院之事。
    薛白耐心与他寒暄了几句,方才问道:“仵作可验了薛灵的尸体,确定那匕首捅的一下是致命伤吗?
    “是啊。”王之咸虽是初次处置这等命案,却也是完全依着章程办的,道:“仵作已验过了,死者浑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,此案人证物证齐全,还请薛郎理解。”
    能否容我再验一次尸?”
    王之咸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
    “我只是几种可能。”薛白道:“或许有可能是那些无赖贪图薛灵的钱财,弄死了他,留薛崭抵罪?
    “唉。我知状元郎与薛崭交情深厚,可此案已经非常清晰了。”
    “是我冒昧了。”薛白似不经意地道:“对了,王公才学不凡,可愿往秘书省修书?我愿代为引见左相。
    秘书省校书郎品级不高,也没有实权。但不巧,因长安城发生的几桩大事,秘书省最近恰好成了实权衙门。
    王之咸闻言苦笑,捻须沉吟,道:“薛郎还是信不过老夫啊。罢了,想验便验一验了右肺。
    薛白掀开麻布,仔细查看了薛灵的尸体,发现确实只有一处伤口。
    伤口在右胸下方,该是由下往上斜斜插进胸口,但没切开看看,不确定是否山。
    “看看凶器。”
    “这个。”
    那是一柄匕首,血迹染了半只匕首。
    薛白对比了一下,目光移向别处,观察起薛灵的脖颈、手脚、口鼻。
    他鼻腔里有水?
    刘景道:“昨夜下了大雨,他受伤之后挣扎着爬过门槛,想要求助,倒在门外死了,雨水溅入了口鼻之郑”
    “有人亲眼看到他爬出去了?
    “没有,那些无赖已经跑光了,昨夜雨下得太大了,村子里也没人听到薛灵的呼救。”
    “那是否有可能,有人趁着薛灵受伤再捂死了他?”
    王之咸只好道:“再让仵作验尸便是。”
    “可否带我去现场看看?
    “好…….”
    薛白出了长安县衙,正要翻身上马,远远却见到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往这边走来。
    他遂牵着马大步上前,一把扶住她。
    “受伤了”
    “挨了两刀,皮外伤。”皎奴狠狠瞪了薛白一眼,很不高心样子。
    她该是淋了雨又被晒干,看起来很是狼狈。
    “我先带你去医馆。”
    我敷过上好的金创药了。”皎奴道:“我还有事要
    薛白不管,直接将她推上马背,带着她策马而去,方才问道:“出了何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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